斯文败类的手段(2 / 2)
我便收留了。”
“挺好,也是功德一件。”云清心下明白,与其说是无家可归,不如说是人言可畏。无论她们出自什么样的家庭,淫窟里走了一遭,都不可能再回去了。世人对女子多有苛刻,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两碟艾绿的粽子端上了桌案,没有任何丝线缠绕,三角形的,婴儿拳头大小,玲珑可爱。“今日是端阳节?”云清一怔。
“是呢。”林晚秋心情甚好,轻柔的声音愈加婉转,“明都最近盛行肉粽子,听说别有滋味。”
“肉粽子?”云清满脸写着拒绝,那怎么能吃?
“我知你定然不喜肉粽,所以只包了蜜枣的。”林晚秋轻巧地捏着粽叶的尾端,手腕一翻,微黄的粽子和深绿的芦苇叶就分离了。
紧实的糯米挤压成一团,染上了粽叶的色泽和清香,蜜枣晶莹发亮,闻起来十分香甜。白切鸡香辣爽口,荷花酥精致酥脆,小葱拌豆腐新鲜嫩滑,酸梅汤酸甜开胃,咸鸭蛋轻轻一戳就流出红通通的蛋黄。简简单单的食物,因为制作者高超的手艺而滋味绝妙,色香味俱全。
侍女们送上食物便轻盈地退下了,将独处的空间留给两人。
“婉……晚秋好厉害。我包粽子的时候必须用丝线捆两圈,不然会散。”云清赞叹道。
“还是叫我婉婉吧,听得习惯些。”林晚秋往云清的酸梅汤里又加了一块冰糖,抬眼一笑。
云清摇了摇头,觉得不大妥当。
“我喜欢听你这么叫我。”他温柔坚定地说道。“婉婉”两个字从云清嘴里叫出来显得熟稔亲昵,仿佛在称呼心爱的伴侣。
云清低头抿了一口酸梅汤,没有说话。林晚秋顿觉不安,偷眼瞧他,小声问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没有。以前的事我都不大记得了。”云清咬下一口粽子,慢慢地咀嚼,待吞咽下去才回答。
“不记得也好。”林晚秋说不清是喜是忧,“那你有什么打算吗?”
“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吧。你这里收留了这么多人,也不介意再多我一个吧?”云清微微含笑。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林晚秋欣喜万分,“这个山庄本来就是属于你的。”
冰糖完全融化,甜丝丝的酸梅汤清凉润肺,堪称解暑佳品。林晚秋犹豫了一下,才问道:“山阴那边?”
云清摇摇头,这几日委实太荒唐了,虽然理智上知道没什么大不了,但是情感上还是有种羞于见家人的感觉。“以后再说。”
“那,魏王那边可要见一见?”林晚秋不想提起又不得不提起,若是为私心误了大事,日后就算叶冉不怪罪,他们也会产生隔阂。“天子驾崩,魏王应当能位登九五吧?”
“怎么可能?”云清失笑,不假思索道,“魏王又不姓李,不是皇室宗亲,哪来的资格继承皇位?”
“但是魏王大权在握,民心所向,天子又没有继承人。八百里的楚国都灭了,只剩下偏安江南的吴越两国,也掀不起浪来。谁敢反对?”林晚秋不解。
云清随口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天子虽未立储君,宗室却有不少;楚国虽然国灭,人心却还未灭;一旦魏王有意问鼎,吴越必然联手攻魏,楚国遗老便会趁机反叛,北边的匈奴再趁乱打个秋风,介时战火燎原,生灵涂炭……一个不好,就是‘白骨盈于野,千里无鸡鸣。’”
林晚秋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样说的话,魏王不该称帝。可是皇位就摆在眼前,伸手就能得到,谁又能拒绝呢?”
云清不以为意:“魏王有那么多谋士,总会有人提醒他的。”
“这可难说。魏王向来最听你的话,你要不要……”林晚秋欲言又止。
云清想了想,为了以防万一,只好叹气道:“我写封信送过去吧。”
林晚秋笑笑,善解人意地替他张罗。晚饭的桌案撤下去,美人红袖添香,点灯铺纸。叶冉要了点明矾,溶在水里,蘸着矾水飞快地写了一封简练的信。
他的字和时下推崇的飞白书大不一样,时人爱仿书圣的飞白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走的是飘逸秀美的风格,叶冉的字却端正雍容,横平竖直,整整齐齐,不急不缓,仿佛雕版印出来的似的,很适合初学者模仿,也很适合刻成石经拓印。
矾水的字迹一干,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写好的信看起来宛如一张空空的白纸。林晚秋看得啧啧称奇:“纸上什么都没有,魏王怎么看?”
“用石蕊水一泼,字迹就显现出来了。”云清将信折成一只纸鸟,交给林晚秋。“麻烦晚晚替我跑一趟,亲自交到魏王手里。”
林晚秋虽不舍得离开他一步,却没有说什么,郑重接下这个任务:“我很快就回来,你在家里等我。”
“嗯。”云清本就不打算乱跑,他喜欢呆在家里。
一个时辰后,轻功来回的林晚秋面对空荡荡的竹里馆,笑容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