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瑾儒求你闵西廷跪下来抱紧她的双腿声音哽咽不成调方瑾儒所穿之月白双绣织银旗袍的裙裾转眼已沾湿了大片(2 / 2)

闵祁山倒有点心疼,抱过维桢哄道:没事没事,往后改了就好。母亲教养你殊为不易,你长大了,要知道体贴母亲,知道吗?又问怎么突然生出这样的念头来。

维桢心内愧疚,低声道:嬷嬷这些日子在替她小女儿做一件藤青绫衫。我就问她缺衣裳怎么不去店里买些,何必费这许多功夫。她说囡囡穿着自己亲手做的衣服,就知道妈妈是这世上最爱她的人。她眼巴巴地睃了方瑾儒一眼,妈妈是天底下最美丽的仙女,我希望自己是妈妈最喜爱之人。

这次轮到父子俩面面相觑,神情难看。这小娃娃争宠的手段

桢桢自然是母亲心中至宝。方瑾儒果然脸色大霁,问过维桢喜欢红色,便点头应允了。

方瑾儒是个真正的大家小姐,一双素手自来是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唯一做的家务活就是给花园的花树浇浇水。花了半个月功夫连一只袖子都没做出来,反而扎了满手的针眼。这下不提闵氏父子二人急红了眼,连维桢都泪汪汪地抱了母亲不肯再叫她动手。

方瑾儒倒不觉得如何,不过再有十来日就是维桢生辰,时间上无论如何赶不及了,便折衷地画了一副维桢的肖像,里面的小人儿穿一件胭脂红绣花小袄。

她的画法十分飘逸,先行定位,勾勒轮廓,填以粉黛,青绿朱砂等重色,而后以汁绿西红等染出阴阳向背,乃至敷金涂银,画风金碧辉映,极尽富丽之致。小袄上的朵朵垂丝海棠色泽芳艳,钩花填色,精细工巧,清新脱俗,骨气风神可谓冠绝古今。

维桢爱不释手,珍而重之地收起来,言道在生辰当日再悬挂到自己房间迎门主墙面的上方。

女儿第一次向自己提出要求,未能满足她,方瑾儒深感遗憾,承诺明年提前准备,一定替她亲手缝制这件胭脂红绣海棠花小袄。

方瑾儒其人,生来感情就较常人薄弱许多,正如堕久所言,她天生就该是修道修佛的出世之人。

她的母亲徐碧落幼年时目睹军匪屠杀家仆,更有其母宪珥郡主为救自己被流窜的军匪掳走,受了极大惊吓,之后接到宪珥身死的消息,连番遭受重击,精神迅速衰竭下来,再也无法痊愈。谁承想那样一名温柔安静的美人,其实是个精神病人,几十年来,大部分时间都活在孤立的世界里,如同一个荒芜广阔的迷宫,没有任何人可以走进去。

直至母亲去世,方瑾儒对她的病情都无能为力。父亲虽自小将她掬在手心,爱若珍宝,却每每为妻子的病情忧心,无暇他顾。方瑾儒从来没有享受过身为一个孩子的快乐,她的整个童年都被揠苗助长。

方瑾儒并无多少母性,不懂得如何当好一个母亲,她甚至不知道如何去当一个孩子。然而她实在已是竭尽所能,去疼爱那个倾注了她毕生全部感情的女儿。

她爱入骨髓的小心肝儿却未能在生辰当日挂起母亲所作之画,更未能在次年穿上母亲亲手所制的衣裳。她甚至没有活到八岁生辰那天。

不过是场小小的风寒,次日突发高热,迅速转为脑炎。到底是强求而来,先天不足,最顶尖的医疗团队,最先进的医药器材,闵氏父子可敌国之富,都未能挽留她年幼的生命,短短五日便玉碎珠沉。

方瑾儒抱着女儿的尸体回到方宅。

三十七岁的昭龄女子,色若春晓,颜如舜华,美艳得不可方物,然而任凭谁都看得出,她命不久矣,浑身上下已弥漫着浓重的死气。

瑾儒,求你闵西廷跪下来抱紧她的双腿,声音哽咽不成调,方瑾儒所穿之月白双绣织银旗袍的裙裾转眼已沾湿了大片。

方瑾儒轻轻抚了抚他浓密乌黑的短发,柔声道:那晚的话不曾作伪,方瑾儒此生只喜爱过你一人。

你们都出去吧。叫我与桢桢相处片刻。

她的声音幽微彷佛没有根一样 如参商那般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