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3 / 3)
不知道牵动了哪根多愁善感的心弦,方叩却觉得很有感触,道:“譬如天天都要死人,别人也不过就是看在眼里,可亲人却痛不欲生,这就是亲疏不同的缘故。即便发生的次数多了,看客也麻木了,可是当事人心里的恨是也不会少的。”
阁主很满意,一边逗着鸟,一边笑嘻嘻道:“从此以后,我最恨负心人,哪里有抛妻弃子之徒,我就把他们全杀光!全杀光!他们的心,被我挖出来喂狗,他们的皮,被我做成了灯笼……我喜欢灯笼……”
真是有够吓人的。方叩看她这个疯狂的模样,大受震撼,心想,不会也要把他的肉喂给狗吃了吧,可他并不是负心汉,如果真的要吃,倒是可以把他爹给吃了——算了,扯远了,还是进入正题吧。
阁主的五官忽然变得扭曲起来,咬牙切齿道:“我看见你,就想到了那个负心汉,我此生最恨书生,恨不得生啖你的肉……”
果然就没好事。
“那个小姐,是你的,家人?”方叩壮着胆子问。
“不,”阁主坐了下来,若有所思,抱着头,喃喃道:“她是我的……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她是什么?”
原来她不是这故事的主角,方叩想了想,灵机一动:“我知道了,你肯定是爱她。你求而不得的东西,被人毁了,所以才这么恨。”
“你胡说什么!”阁主的脸上又忽然愁云惨淡,叹了口气,无奈而幽怨地说:“你这孩子,哪懂我们那一辈的事?我们都是老古董,快死了,什么情啊爱啊,都是过眼云烟……”
万点红看她的疯病又犯了,就说道:“别跟她拉家常了,问问那东西卖不卖。”
阁主听见了,就对方叩说:“今天跟你聊得很尽兴,你把你胸口上的一块皮割下来送给我,我也把你要的东西给你,好不好?”
方叩没想到她话锋一转,竟然变得这么快,脸都吓白了,忙拒绝道:“……我怕疼!”
阁主就从柜子里拿出一瓶药,走下台阶,握着他的肩膀,恶狠狠地说:“吃,你给我吃!吃了就没知觉了!”
情势逼人,方叩慌了,心里竟然在想:要是老师看到了,问起来的话该怎么说?就说摔倒了,把皮蹭没了?不不不,老师肯定没那么好糊弄……
阁主逼问道:“你不是说要救人,难道你连这点牺牲也做不了吗?啊?”
对啊,救人,他可是要帮老师平冤的,方叩忽然冷静了,也是豁出去了,铁了心:“你割吧。”
万点红不可置信地问:“她是疯子,你也疯了?我们走。”
方叩当然知道他疯了,但是……他摇了一下脑袋,坚定道:“没关系,只要她肯把东西卖给我,这点小伤,也不在话下。”
阁主手执一柄锐利的尖刀,扶着他的背,温柔地说:“你是个难得的好孩子,躺下吧,我要开始切了。”
“等等!轻点割,别割太多了……”
万点红伸手拽他的胳膊,喝道:“你给我起来!”
阁主将小刀在手里打了几个圈,刀尖刺向万点红,尖声道:“你少来碍我的事!”
万点红闪在一边,抽出剑,接了她一招,两人的身影纷乱,交错在一起,霎时间分不清是刀快,还是剑更快。
不知道是谁的武器在他胸口的衣襟上划了一道,衣料“撕拉”一声,裂开了。方叩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手忙脚乱找了个枕头挡住,劝架道:“别打了,你们这样是打不死人的!”
说罢,推开窗户,对着楼下大声喊道:“张大哥——你快来——这里有人打起来了!”
说罢,后颈一凉,原来是阁主攥住他的衣领,想把他拖到床上,想要一刀毙命。
方叩看着刺下来的刀,想:完了。
忽然,刀尖停住,仿佛光阴停滞了一般。阁主看见方叩的琵琶骨上有一道淡红色的胎记,脸色微微发青,声音也变得颤抖起来:“你是谁,你是谁,说!”
方叩被她这么一惊一乍的也弄得身心俱疲,出了一身冷汗,像只落水的鹌鹑,喘息着想:救命啊,要杀就杀,别折磨我了。
“这是我的一位小友,叫做方叩,还请阁主不要为难他。”
三人听见声音,齐刷刷往屏风后看去,原来是张千听见打斗声,便上了楼解围。
阁主收了刀,回望向方叩,脸上露出一种极复杂、极难形容、极微妙的表情,睁着眼,露出许多颤动的眼白,好像恶鬼的魂魄在日光下骤然蒸发了一样,皮囊下有许多血肉在扭动、撕扯。
“你……姓……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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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三副银丝软甲出门的时候,方叩还有些劫后余生的心悸,不可思议道:“她方才怎么说给就给了?”
“疯女人就这样,一会好一会不好,谁说得清。”
“呼……”方叩长叹了一口气,刚才真是把他吓得够呛,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也不要来了!
张千道:“东西拿到就好。”